燃烧的壁炉

刘皓极其有自知之明地飞速跑到十米之外。这一次叶修没有拦他，毕竟父子对话的意味是很明确的。

叶先生双手交叉，两肘自然地搭在扶手上。他双眸微微一垂，目光中的含义有些微妙。

半晌，叶先生开了口。

“我想我们的意思表达地足够明确。”

叶先生的面前，叶修正以一种刘皓从来没有见过的端正姿势肃立着。虽然他的双手依旧插在口袋里，但整个人流畅的线条俨然是紧绷的。刘皓远远望去，看不清他的表情，只能甩着头劝自己别干着急。

叶父的意思很简单。他们让叶秋结婚，就是对叶修最大的宽宥——你需要自由，我们给你最大程度的自由。然而，叶修在这一天带着刘皓进门，那么这意味就很深沉了。

“所以，你需要的是，我们的祝福？”

叶修的唇角露出若有若无的笑意。

“是。”

叶先生摇了摇头：“贪心不足蛇吞象，能不能得到是你的本事。”他抬起头，目光正落在叶修简约西装的衣领上：“细节不足，当心千里之堤毁于蚁穴。”

叶修似乎从鼻子里叹了口气，伸手正了正并不算歪的领带：“要怎么样，您说。”

叶先生向后靠到沙发椅背上，抬起的目光终于落在叶修低垂的眉眼之上：“所以我们的霸王条款和无理要求，你都打算接受？”

“尽量。”

叶先生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轻笑。他的身体似乎放松了下来，显然对于儿子尚有谈判的诚意表示满意。“很好。那么直入正题——第一条，同性结合虽然已经合法化，但是细化权利并没有普通婚姻那么完善。更何况，你是军婚。”

叶父的话中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，就好像叶修参军这件事已成定局般。但事实上，叶修自己也很清楚。战略研究部的老部长已经心心念念这位流失人才十年了，一旦叶修退役，一定会被立刻捞过去。不出三年，就会以技术人员身份转入军籍。从那之后，要想再像如今这样自由自在便完全不可能了。

但是最终选择权在叶修。

如果他选择永远待在江南，那么他永远也不会面临这样的选择。

然而他已经来了。带着刘皓来了。

叶先生的声调很平稳。婚礼还有一分半钟，他垂了垂眼，冷静地开口：“那位刘皓先生，似乎并不太符合门当户对。我们不是封建思想，但是知识平台的统一性很重要。所以，你必须给出详细的婚内各事项处理方式。”

“明白。”

叶修的回答，并不像是在应对军令，也不是儿子对父亲的诚恳语调，而是一种暗哑的，带着混沌和对抗的声音。尽管他并不是在对父亲的话表示质疑，但是这种姿态从小就伴随着他，仿佛在诉说，他永远保留自己的判断。

叶先生并不干涉这种近乎叛逆的幼稚行为。他轻呵一声，继续道：“那么你很清楚，以他目前的能力要接管叶家的内务基本不可能。虽然他的确是个做事很谨慎的人，但是叶修需要的，是大气度。”

“没错，这种事交给弟妹就可以。”

“话是这么说，可不是这么简单。”

叶父已经站了起来。时间不多了，他整了整衣服，叶修侧身让开一条道，叶先生顺着向前走了几步，没有回头，但是依然在对他说话。

“叶家的社交是不可能消失的，更何况他是长子内眷。用内眷这个词并不是对你们的关系表示不平等。而是从事实层面，你们两个的关系，就是不平等的。”

叶先生的话如剑一般，直接刺中要害。

终于来了么。

叶修眉目一凛。叶先生向前走了三步，叶修也跟了三步。随后，叶先生停了下来，侧面背对着他，恰好维持着不足一米的距离。

要论叶家人的长相，这很微妙。叶夫人容貌英气十足，剑眉星目，鼻梁高挺，双胞胎相当大程度遗传了她的模样。而反观叶先生，却是偏向阴和。他的五官同样深刻分明，但不同于普通男性，棱角并不粗犷，反而细节之处可见清朗。常年的军旅生活虽然晒黑了皮肤，但却保留了这张脸上的活力与精神。此时，年近五十的叶先生侧脸映在灯光下，折射出一片如置梦中般的幻象。

“我就直说吧。那位刘先生家大概对刘夫人没什么期许，但是叶家对叶夫人的期待不是置身事外就能解决的。”

“知道。”

“呵，你小子知道什么？年轻人常年在外，最不屑那些家长里短。然而可惜，人是活在人群中的，婚姻是以生活为基石的。他想要融入叶家，需要付出的远比你对于他的家庭要多得多。所以，无论说任何真爱无价的话，婚姻关系本就是要放在天平上比较。”

远处已经有鞭炮声传来，司仪就位，音响就位。

叶先生最后一次整理了一遍衣服，平稳的神情中有那么一丝不易察觉的波动。

“如果做好了婚姻的准备，那就给我们看看吧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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这章并不长，然而内容较为独立，所以自成一章